【三理】Crushed, Crushing, Crush

  • 这里是四月联文的最后一篇!感谢大家为tag添砖加瓦1551,撒花!!

  • 私设很多这几个字我已经说倦了(……)更倾向于是对原剧剧情所做的填补以及我个人对两个人心理的剖析和解读,换句话说就是xjb乱加戏

  • 一个群宣:976663250。求大家来,我圈不能凉!!

  • 好的那么食用愉快♪



  

Crushed·粉碎

  

  从第一次见到理子,三桥就知道,这女孩强得不像话。

  她出手时的动作极其漂亮,每一招都直中要害,手臂在空中划开的线条圆润又利落;她的裙摆和发梢随着动作而轻晃,簌簌地飞扬起来,片刻后又稳当当地落回原位,一如既往地优雅整洁。他看她是一只猎豹,身形苗条,皮毛精致,一举一动轻巧得像猫,却蕴含着那样凌厉的、不可阻挡的力量。

  她那天在余晖里转身离去的身影就此镌刻进他的梦里。理子本人又多像一个过分美好的梦,被包裹在一团阳光、雨露和蜂蜜里面,柔和的,甜味儿的,他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却总是从指缝间渗透的。

  梦境一样的赤坂理子。

  千叶最强的三桥贵志瞧不起任何人,所以他叫她呆瓜,笨蛋,再怎么嚣张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可真要他说出一项她的缺点,他得要思考半天,才能憋出一句“就理子这种可笑的名字啊——”

  这么强大的理子自然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反正可以那么轻易地一下子撂倒三个人,赢得一片喝彩;反正已经被认定为软高女番长,是处于巅峰的被挑战者;反正……反正那么闪耀,那么出众,那么轻易就被所有人认可。这样的理子,还要他干嘛。

  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三桥突然间觉得他根本就多余。他从校医室头也不回地离开,一口气从学校走到咖啡馆。他透过玻璃橱窗看见里面有年轻的男孩和女孩相对而坐,这副景象只让他觉得心烦意乱;他又迈开步子,在商业街绕了好几圈,站在河边盯着夕阳下金灿灿的水面,足足盯了一刻钟。然后不知怎么,双腿就开始带着他向学校的方向行进。

  别管她了……别管了。那家伙根本就是活该。

  横竖只是个一年级新生而已,一个毛没长全的小孩罢了,她既然能一打三还压倒性胜利,肯定没道理连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她不是很强吗,她不是……

  三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学校门口。

  学校大门才落钥。他看见有几个刚结束社团活动的女生,在逐渐落下的暮色里结伴回家,说笑声洒了一路,一切都和往常一模一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三桥贵志伫立在一顶昏蓝的苍穹下,心跳越来越乱。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

  

  三桥当晚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听到了这件事的后续。他翻了个身,心头那团火烧得越来越旺。

  而且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生谁的气——理子吗?这倒是最明显的答案,他是该生她的气,气她抢他风头,还害他当众出糗,好不丢脸;气她多管闲事,平白招来这么多事端,自己又应付不来……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可是、光是“理子”这两个音节一触碰到他的脑神经,他就开始满脑子都是她的笑容,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弯起来的眉眼,她清脆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叫他“三酱”……不行,怎么办,这样想下去,不仅没法继续生她的气,反而还感觉被安慰到了是怎么回事啊。

  好吧,排除她,下一个。是伊藤吗,这也说得通,什么“认真又坦诚的伊藤同学”啊,那个海胆头就是和理子一样总爱到处横插一脚。再说他也没那么厉害嘛,不然怎么理子还是受了伤——

  不对,这走向也不对啊。受伤了又怎样,不都说了嘛,赤坂理子是自作自受,和他三桥根本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啊。

  可是怎么一想到她痛苦地弓起身子、捂住身上淤青的模样,想到她闪闪发亮的双眼里一定藏着泪水,怎么就,怎么就……

  怎么心里就那么疼呢。

  三桥恶狠狠地锤了一下墙,“咚”一声闷响,又反过来砸进他脑袋里,倒是给他砸出了一点头绪。是这样啊,是这样吧——说到底,这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不就是那个到处惹事的臭小子嘛。头盔和球棒?哈,果然是没实力还瞎逞能,才会那么全副武装地招摇过市吧。真是有够不要脸,太过分了,明天一定要把他狠狠收拾一顿,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原来如此。明明就都是那小子的错嘛。

  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的三桥呼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爬起来洗澡睡觉。他钻进被窝里,两眼一闭,劝自己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睡觉才是正经事。

  他一直清醒到后半夜。第二天早上,他溜进自家厨房,偷走了半瓶辣椒粉。

  

  “喂,你刚刚是不是说‘竟敢对我的女人动手’?”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她一定笑得很开心。这女人到底在乐呵个什么劲啊?老子没说要原谅你呢好不好。

  “我没说。”

  “你说了啊!”理子紧走两步跟上来。这下,她的笑脸就真真切切地映入了他的眼帘。三桥不得不再一次提醒自己,他应该还在生她的气才对。

  “这种话就算撕烂我的嘴,我也不会说的。”

  不会说的,不会。才没有说过,是你听错了。

  他一再否认,她反而来劲,脚下的步伐愈发轻快,蹦来蹦去像只小兽,都不用转头去瞧,就能感觉她晃眼得紧。

  他们拐上大路的时候,理子忽地一个趔趄。三桥心跳漏了一拍,本能地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臂。

  “……你怎么平地上都能摔啊!”他把她扶稳,并且再三确认过地面上并没有会绊到人的东西之后,不禁发出了灵魂质问。

  理子撅起嘴:“刚才被打到了,很痛耶!”

  “这和你平地摔跤有什么关系……”三桥小声嘟囔一句,转过头去,片刻后又不情不愿地转回来。“伤着哪了?”

  理子指了指自己的肋侧:“这里。”又抬起右手手臂。“还有昨天的,这里。”

  一把无名火又在三桥心头熊熊燃起。他咬着牙道:“你是不是傻,他要打你,你不会跑啊?”

  “他给我下战书,还拿别的同学的安全来威胁,我当然要正面迎战啊!”

  “战书那种东西算什么,当没看见不就完了吗。而且他的目标本来就不该是你吧,软高最强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我嘛。

  他的目标应该是我才对。

  三桥低下头盯住地面,柏油路上的砂石被抹得平整,纹路细腻又冷硬,灰尘卡在微小的坑洼里,不去细看的话,入眼就是一片茫茫然的灰。瞧不清,摸不透。

  “我跟他说过了,他不肯听。”理子顿了顿,声音小了下来。“昨天你又不在……”

  “我去吃冰淇淋了。”三桥突然说。

  “啊?”

  “昨天,我去吃冰淇淋了。街角那家甜品店出了新品,冰淇淋……酱油味儿的,冰淇淋。”

  “诶?完全没听说过的味道呢。”

  “嗯嗯,就是因为很稀奇所以想去尝一下。”三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果然很难吃。还是蛋糕比较好吃,对,吃蛋糕。”

  “啊……”

  “放学有事吗?请你吃蛋糕。”

  理子绽开笑脸:“真的吗?”

  三桥暗自算了下自己这个月剩的零用钱,狠了狠心:“当然是真的。”

  “好啊!”她笑得愈发灿烂,比阳光还耀眼。三桥偷觑她的侧脸,高高翘起的嘴角像是盛满了蜜,颊边柔软的卷发在微风里轻颤着。他真切地听见了她发丝互相碰撞再弹开的窸窣声,奏响春日里细碎的、静谧的小小乐章。

  理子偏头瞧他一眼。只那一眼,就击中他心底那根弦,“啪”地一声,全世界都为之惊醒。

  好吧,好吧——

  三桥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他自己。他在乎她,非常在乎,不仅在乎她是否平安,还有她是否开心、是否一如既往地双眼闪亮。她一笑,他整个人都舒坦,她皱眉,他就开始躁动不安,更别提她的泪水,光是想象她流泪的样子,他就急得近乎发疯。

  三桥朝着地上的石子暗暗发誓,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再也不会。

  

  这一次他来了。

  气喘吁吁、毫无准备,满心满脑除了铺天盖地的慌乱以外什么也没有,没有计划,没有后路,没有谈判的筹码。但是他来了,没迟到,没爽约。

  废弃工厂里是一群恭候多时的开久学生,一水儿的灰色校服和古怪发型,三桥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烦意乱。人群之中没有相良那副恼人嘴脸,他把手里揉成一团的信纸往地上一扔:“叫你们老大出来说话。”

  “别急呀,三桥同学。”有人嘻嘻笑起来。“相良哥在忙,我们先聊会儿?”

  三桥握紧拳头,不断地提醒自己,理子还在他们手上,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开久的人见他不说话,就七嘴八舌地聒噪起来。

  “我们刚才还在赌你会不会来。”

  “是啊,一大半都输了呢,给钱吧混蛋们。”

  “靠,我哪想得到啊?这么明显的陷阱他竟然也往里跳?”

  “可不是吗,毕竟三桥贵志是出了名的卑鄙——”

  “为了个女人,你可真窝囊啊。”

  三桥有一瞬间觉得无法呼吸。再傻的人现在都该知道,赤坂理子就是他最大的弱点,如果他们要通过伤害理子来击败他,那他该怎么办?该死,他对她的在乎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他自认连本校学生都未必知道他和理子关系匪浅,凭什么相良远在开久,都能一下就击中他的软肋?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三桥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他应声转头,看见相良从后面晃荡过来,歪着嘴角,笑得不怀好意。“三桥啊,你难道以为解决了银龙会就万事大吉了吗?我们之间可还有帐要算。”

  三桥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你要是真觉得自己有能力和我正面交战,才不会用这种垃圾手段相要挟。”

  相良挑起眉毛:“所以呢?”

  “放了理子,和我单挑。”三桥瞟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开久学生。“算了,你怎么可能和我单挑……这样吧,你们一起上,我甚至可以让你们三招,可以吗?”

  “嚯,挺厉害嘛。”相良呵呵笑着拍了两下巴掌。“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们所有人一起上,你,”相良逐步逼近,“不能还手,不能抵抗,不能躲,不能跑。”

  “开玩笑,怎么可能——”

  “那我这么说吧,你女人现在就被绑在我身后这间厂房的柱子上,旁边说不定有人守着,我完全可以直接一声令下,让他——”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巨大的恐惧攥住他的心脏,连吐出的词语都散乱得快要形不成句子。“就这样吧,随你们的便,无所谓。来吧,上吧。”他朝相良身后的小弟大吼出声。“来啊!”

  “等一下。”相良伸手拦住他们往前冲的动作,朝三桥点了点头。“把你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哦我知道,缴械嘛。”三桥挤出一个讥讽的笑。“来,看好了:这是胡椒粉,这是打火机,这是强力胶,还有橡皮筋,大头针……哎呀,看我找到了什么,五十日元耶,这个我自己留着行吗?”

  他把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扔了一地,直到拽出干干净净的口袋内衬。“放心了吧?”他摊开手。

  相良回头给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去吧,给他留口气就行。”他转向三桥,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记住,敢反抗就宰了你女人。”

  ……算了,算了。怎么样都好,只要理子没事就行。

  迎面而来的一记重拳迫使三桥弯下腰去,一只手箍住他的肩,坚硬的膝盖骨随之撞进他腹部。他无端地想起初次见到理子的那个黄昏,她在一片灿金里微微笑着,肩头披着太阳,美好得就像一个梦;从那一刻起,从那一刻就开始了,他所有的骄傲、他的原则和信条就此开始瓦解、崩塌,直到“砰”地一下,粉碎,粉碎,粉碎。

  他于是松开紧握的双拳,闭上眼睛,在名为赤坂理子的梦境中,彻彻底底地举手投降。

  三桥选手,从今天开始一败涂地。

  

    

Crushing·暗恋

  

  赤坂理子在十七岁那年喜欢上一个男孩,她就此陷入一场漫长的暗恋。

  或者说,全世界都知道的暗恋,还能叫做暗恋吗?再明显不过了吧,她喜欢三桥贵志这件事。伊藤看出来了,京子看出来了,今井看出来了,爸爸看出来了,认识他们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所有人,除了三桥那个笨蛋。

  男生为什么可以那么迟钝啊?完全、完全听不懂任何暗示。她说今天天气挺好要不要散个步,他答那你去吧我要回家看漫画;她谈起自己想看某部新出的电影,他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已经看过了你太落伍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那行,她就再主动一点,再往前走一步。她鼓足勇气问他要不要去约会,果然,男孩皱起眉头反问,为什么要去?

  紧接着却抓住佐川的领子一通大吼。“和理子约会,你还早个一百年呢!”

  永远不诚实,永远不愿露出哪怕一点点他在意她的迹象。三桥咋呼着把那些东西悉数封死,他这个人明明并不难读懂,却总是在遮遮掩掩之中,让理子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感觉到底是有迹可循,还是只是错觉。

  可她不就喜欢他那副样子。无牵无挂、无忧无虑,没心没肺还没脸没皮,好像不在乎任何事情,风一样恣意又桀骜。理子自知驯服不了风,却还是妄想和他一起飞上云端。

  她从词典上读到crush这个词,意思是挤,压,也可以代指好感,迷恋,爱情的前兆。他们说crush向来短暂,可能是一瞬间的脸红心跳,也可能是长达几天或几个星期的浮动的小心思。理子想,或许她对三桥的感觉也很快就会消散,那时候她就会知道,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对她来说完全不特殊,就和她遇见过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可是她的crush怎么却持续了好长时间,从春天到秋天,再到下一年的春天。他对她那种要命的吸引力并没有随着冰雪一起消融,反而愈来愈深、愈来愈坚固——最后甚至成为她的一部分,再也摆脱不了。

  

  所以她到底喜欢他哪点?

  三桥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之前,理子不是没思考过自己的理想型该是什么样子。那个人啊,他要像骑士一样高尚又圣洁,他要善良、正直、勇敢,要纯净如水,不沾一丝泥泞。他要足够爱她,且不吝于表达自己的爱意,给她安全感,给她万千柔情,拥抱和吻。

  这些品质,三桥一样也没有,一样也不符合。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理子花了大半个青春期去构想一个十全十美的君子,命运却送来一个浑身都是毛病的卑鄙小人,退换不了的那种。

  他千万般不好,她却没法不去喜欢。三桥贵志这个人仿佛带有一种魔力,他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时,理子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是会说个没营养的笑话,还是一转头就拉起她的手带她奔向远方的星辰大海。

  可能是因为过惯了循规蹈矩的日子,她暗地里爱死了这种刺激感。为此她甘愿包容他那些反复无常的小脾气和突如其来的幼稚举动,耐心等待他带来的一个又一个并不惹人厌的出其不意。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等到三桥主动约她去咖啡馆,尽管他说话时甚至都没正眼看她。少年低下头微笑的样子被她悄悄收进眼底,纳入她脑海深处,被悉心珍藏。在那里,她放着一本从未被明文写出的、绝对秘密的暗恋手记,供她暗自记下许多有关于他的瞬间。他在阳光下闪耀得像要燃烧起来的金发,他咧开嘴大笑时露出的两排牙齿,他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闲散步伐,他仰起头时流畅干净的下颌线,他被斜阳笼罩着的挺拔背影,黑色校服勾勒出棱角分明的双肩轮廓,教人无论如何都想要伸出双臂去拥住。

  怎么办呢,就是喜欢,还是喜欢呀。

  就算不羁又任性,和她的理想型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从来不肯正面回应她的暗示,让她失望无数次,但还是,但还是——

  还是喜欢呀。

  

  放学后一起去咖啡馆坐一会儿,就着甜品和饮料聊聊天,渐渐成为了他们间的惯例。

  三桥喜欢甜食,纯粹的甜,一丁点别的味道都不能有,巧克力和柠檬都被他划入“绝对不碰”的范畴,就连苹果派都因为有点酸味而被他厌弃。理子则觉得香草和糖霜都太腻,高浓度的可可和苦中带甜的抹茶才是她的首选。预算不太够的时候,他们时常就选择哪一款蛋糕而争论不休,谁都不肯妥协,有一次甚至因为在店里吵得太厉害,老板实在看不下去,礼貌地请他们滚去外边决定好再进来。

  理子觉得丢脸,道了声歉之后甩头就走。她走出店门才发现三桥没跟在她身后,心里一下子慌起来。这种小事着实没什么好吵,他们平时也就象征性地斗斗嘴,最后要么猜拳决定胜负,要么一方作出让步——当然了,大部分时候那一方都是她。这次只是因为她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怎么顺眼,两个人争论的主题不知什么时候就从蛋糕跑偏到别的事情上面;理子说你昨天怎么又逃课,三桥答曰你管得着吗你,鸡毛蒜皮,诸如此类。

  被老板打断的前一秒,三桥还在胡搅蛮缠:“看你今天脸拉得那么长,肯定是因为吃甜的吃得不够多——”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简直毫无道理。

  理子踢了一下路上的石子,觉得有点懊恼,有点沮丧,还有点不高兴。他这个人也真是,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偶尔让让她又不会死,可他那种性子,说不定真的会为这种事情赌气。三桥的脾气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去热脸贴他冷屁股。要不直接回家好了,她看着地面闷闷地想,蛋糕吃不到就吃不到吧,又不是以后都不来了。

  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当一声,三桥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所以我说,一开始就决定点起司蛋糕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吧,都是你非要吃什么黑森林。”

  理子垂着眼睛嘟囔:“那就都别吃啦,回去吧。”

  “哦,那走吧。”三桥突然把一个纸盒塞进她手里,然后转身快步走开。理子站在原地,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她从纸盒的缝隙里好奇地瞥进去,醇厚而浓郁的巧克力味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涌入鼻腔。她的嘴角根本不听使唤,控制不住地直往上抬。

  她小跑几步跟上他,三桥眼睛看着前边,对她说道:“其实我昨天没逃课,我请过假了。”

  “咦?为什么啊?”

  “太困了,要回家睡觉。”

  “……真是随便的理由呢。”

  “反正我没逃课啦——!”

  “好,没逃没逃~”

  他们谁也没再提起咖啡馆的事情。理子自己在家一个人吃掉了一整份黑森林蛋糕,肚子被绵软的蛋糕和奶油填满的感觉让人倍感满足,她趴在桌子上回味了半天,直到爸爸走进来,问她为什么对着一堆蛋糕渣傻笑。

  暗恋也并不那么辛苦嘛,她想。三桥什么也不说,给她的东西却全部货真价实,她那么努力,为的不就是这点巧克力一样又甜又苦的喜悦。也不要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了吧,永远就这样和喜欢的人斗嘴再和好,不也简单而快乐。

  这样就好,她很满足。

  

  ——他离她太近了。

  她闻见他衣服上熟悉的、清爽的洗衣粉味道,现在它却被浓重的血腥味包裹住,直教人喘不过气。他的呼吸抚弄着她的脸颊,沉重的、颤抖着的,每一次吐息都透着疲乏和痛楚。他已经没在看着她了,沾血的睫毛耷拉下来遮住双眸,他一定是累极了,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理子的双手被禁锢在身后,冷冰冰的铁制手铐早就被体温捂热,坚硬的边缘卡得手腕生疼,更别提把整只手都硬生生地抽出来……他该有多疼呀,他的身上又有多少淤青和伤痕,流了多少血,她通通都只能猜测。三桥总是固执地藏起一切,她能切实地看得见的,只有他微阖的双眼和摇摇欲坠的身躯。

  被他挡在身后的,是一场她看不见、也不关心的打斗。结果在她看来一点也不难猜,相良歇斯底里的吼声预示了他的溃败,一阵扭打过后,有谁的身体砰声落了地。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理子眨眨眼睛,又有好几颗眼泪涌出来,她却没法抬手去擦,只能任由它们划过脸颊。好痒。

  三桥在这个时候抬起眼睛,勾起嘴角朝她笑了一下。

  就是那种,他在计谋得逞时惯有的笑,意气风发的,带一点得意和调皮,也带一点小小的邪恶。他笑着,仿佛在说,你看,伊藤的确来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理子的眼泪越流越多,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心上人,她的英雄,正伤痕累累地站在她面前,力倦神疲,饱受磨难,她却甚至无法伸出手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和脸颊上的血迹,或是给他一个拥抱;就连想要说点什么都做不到,要是尝试去微笑的话,也一定笑得比哭都难看。

  真没用啊。

  要做些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感觉好点,什么都行——

  她在绝望中闭上眼睛,抬起头,触到了他柔软的唇。

  一秒,她在心底默数,两秒,三——

  赤坂理子的初吻持续了两秒半,不怎么甜蜜,还混杂着血和眼泪的味道。她曾构想过自己的初吻,可能是在海边,或者满天星辰下,或者海边的满天星辰下;那个吻要慢而长,由浅到深,直到和对方十指紧扣,密不可分。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点也不浪漫的废弃工厂里面,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单方面凌虐,还哭得一塌糊涂,而且比起亲吻,倒更像是不小心蹭到嘴唇,短暂又马马虎虎。

  理子早该知道,和三桥贵志有关的事情永远都不会遂她的愿。恋爱也好,约会也好,初吻也好,全都不是她理想的样子。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过程是不是完美,其实根本不重要嘛。

  这样的结果,倒也不枉她用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力气来喜欢他。

  ——理子后来知道,crush其实可以持续很久。crushing, crushing on, I'm crushing on him.

  进行时;一直一直,正在进行。

  

  

Crush·怦然心动

  

  三桥贵志吻过赤坂理子。或者反过来说也成立。

  毕竟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呼吸都缠到一起了,是谁先低的头、谁踮的脚,根本就无从追究,也没有必要追究。

  都那么近了,她的睫毛都可以数得清了,嘴唇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稍微一倾身就可以挨到。那么近了,不亲白不亲嘛。三桥如是想道。

  赤坂理子吻过三桥贵志。这一次,不可以倒过来说。

  她双唇的温度是凉的。

  那个夜晚,三桥被困在一片了无边际的炽焰里,眼前是相良手持明晃晃的烙铁,一步一步地靠近理子。他全身都好似被无形的绳索捆绑着,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试图张开嘴叫她的名字,但是喉咙被堵得严实,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从未如此绝望,绝望得想要就此死掉。他心心念念的女孩正身陷险境,而他却无能为力。他又一次辜负了她的期望,就像之前他没能保护好她的每一次。

  三桥无声的呐喊没有人听到。但是他不安的喘息、蹙起的眉心和额头上止不住冒出的冷汗无疑被注意到了。一只温凉的手钻进他的手心,只一下,就把他从黢黑的万丈深潭里拉了出来。理子。

  他握住她的手,贪婪地汲取着她皮肤的温度和触感。她在这里,他想道。只要她还在这里……

  理子。

  理子。

  “理子。”他的喉咙忽然肯听使唤了。

  她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发生在几秒之间,又好像有一辈子那样长——理子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她俯下身去,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

  三桥的鼻腔霎时被她发间的水果香气填满了,一股淡淡的清甜,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沁入他的脾肺,一路落进心里去。她的双唇在他滚烫的皮肤上留下一小片恬逸的冰凉,在她坐起身很久之后,都没有散去。

  

  理子紧紧握住三桥的手,试图将安慰传达给他。病床上的男孩眉头紧锁,体温正以令人担忧的速度上涨。他似乎正被困在什么噩梦里面,小声地呼喊她的名字,声线发着颤,不知是出于疼痛还是恐惧。

  “我在。”她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三酱,我在。”

  他的呼吸平稳了不少。半晌过后,他慢慢睁开眼睛,径直看向她的方向。神志不清的三桥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眼睛里盛满了雾蒙蒙的茫然,全不复平日的锐利和狡黠。

  他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眶上,第一句话是:“你……伤着哪了?”

  又是好突然的一下,眼泪就掉出来了。她颤抖着抬起手朝心口指了指,道:“这里。”

  三桥眼里的疑惑更深了,他慢慢地说:“痛吗?”

  很痛很痛,非常痛。

  ——人类有可能死于心痛吗?

  理子摇了摇头,给他摆出一个笑:“不。”

  他茫然无措地盯着她的脸:“可是你在哭。”

  “我没有。”她用手背擦掉眼泪。“是鼻涕……鼻涕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他看起来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一阵沉默,然后他说道:“理子,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不知道。”他耸耸肩。“你看起来很难过,可能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吗?”

  “别这么想,当然不是。”

  “可是我经常让你难过。”

  “没有……”

  “我其实喜欢你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否认,对不起。”

  “……”理子彻底愣住了。

  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变坦诚了啊?!发烧还有这种副作用的吗???……那让他以后干脆天天得流感算了,省得他老欲盖弥彰,太折腾人了。要是一开始就这么说,哪还有那么多事嘛!

  “你……”理子从大脑中搜刮着词句,“你是认真的?”

  三桥点头就点得很认真,看她的眼神有点像在老师面前的幼儿园小朋友,特别听话,安静得一反常态。理子极其不习惯这样的他,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

  “那……那天,我被人找麻烦的那天,”她嗫嚅着,一半是说给自己听,“我喊你了,我叫了你的名字,你怎么……你去哪了?”

  三桥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去看河了。”

  “……啊?”

  “走了好久,去看了眼河。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后来又回学校了,我去晚了……我不知道,我那天晚上一直特别生气,我先是以为我在生你的气,后来以为在生那个新生的气。我确实也挺生他气的,但最主要的,最主要的还是……”

  理子不知为什么屏住呼吸:“最主要的是?”

  “我现在想明白了,我生我自己的气。”他说。

  “我是在气我自己呢,到现在,到现在还在气。”

  

  “三酱你知道吗,你昨晚发烧说胡话,和我表白来着,还说要请我吃饭~”

  “……不对,我昨天晚上绝对没说过这话。”三桥把床铺拍得啪啪响。“你别仗着我当时不清醒就信口开河啊?”

  “你说了,你说你喜欢我。”理子一脸的煞有介事。“你还说要考东大,做政治家,和我结婚——”

  三桥忍不住打断她:“肯定没有这句,这句是之前说的——”

  理子歪过头来,挑起眉毛:“咦?那你是承认了?”

  三桥愣了一下,看她笑得一脸无辜,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哼。”他偏过头不看她。“但是我肯定没说过什么请你吃饭这种话,这个太假了,我根本就没钱。”

  “哦哦,嗯。”理子点点头。“这句你确实没说过。那……也就是说,其他的你都不否认吗?”

  三桥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看碧空如洗,烈阳当空,鸟叫声从窗缝里传进来,叽叽喳喳。也没什么好看的,但他看了好半天。

  “……今天天气挺好的。”

  “是啊。”理子笑了。

  她的笑容比天气还要好一百倍。

  

  他听见自己心脏跃动的声音,在狭小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一下一下振动他的耳膜。理子的手指扣进他的指缝里面,她的心跳也随之传来,形成此起彼伏的和声。人这一辈子,心要跳成千上万下,吃饭的时候在跳,睡觉的时候在跳,什么也不做的时候在跳,陷入爱情的时候,则跳得尤其用力。

  砰,砰,砰。

  谁说怦然只能有一次?

  只要还活着,就可以不停心动。一次,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好多好多好多次。

  

  ——我会为你一直怦然心动。

  Crushed, crushing,

  CRU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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