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Annabeth生日写的生贺。
轻微Percabeth出没,请自行避雷。
晚饭后她一个人回到房间,锁上了门。在黑暗中,她屏住呼吸,听见楼下的电视里在放动画片,听见她的弟弟们口齿不清地说话、笑,绕着客厅一圈一圈地跑跳,不小心被地上的玩偶绊倒,然后被他们的母亲斥责。
她仿佛身处于牢笼,透过铁栏杆注视着那个幸福的家庭。而他们与她无关。
她的东西并不多。不过二十分钟,她就把几件换洗衣物、一只小小的泰迪熊、两包薯片和存钱罐里共计三十八美元七十五美分现金塞进了背包里。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她呆坐着,听外面的风,听时钟滴答作响,听楼下一片其乐融融的吵闹。
九点半,双胞胎被哄上床睡觉,她的父亲还在书房里工作,继母则在洗衣房忙活。安娜贝丝一秒钟也没有犹豫——实际上她刚才已经犹豫了两个小时了——她把背包甩到肩上,打开了门。
从楼下到门口不过十几步路,她却走得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客厅里的灯还没关,电视里放着热闹的真人秀,厨房的炉灶上炖着好闻的汤,洗衣机的轰隆声在隔壁房间持续地响着,伴随着继母和朋友通电话发出的咯咯笑声。
那些都距离她很远。
安娜贝丝·蔡斯在夜里独自离家。她在路口回头,看见她生活了好几年的房子静静地矗立着,暖光色灯光沉着地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来。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如常。
“塔莉亚!”
“走吧,安娜贝丝!”卢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营地的方向拽去。
“不行!”安娜贝丝尖叫着,试图挣脱开他的手。“我们得回去帮她!我们得——”
“我知道!安娜贝丝,我知道!”卢克双手箍住她的肩,强迫她面对他。安娜贝丝看到他布满泥污的脸上带着和她相衬的悲伤和疯狂,他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在眼角积攒。“但是我们必须继续前进。”他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我们要相信塔莉亚,她会没事的。”
“快走!”格罗佛一瘸一拐地从后面跑过来。“它们快过来了!营地就在不远处——走,走啊!”
安娜贝丝别无他法,只能任由卢克紧抓着她的手,半拉半拽地带着她狂奔。泥土在她脚下被踩得塌软,风无情地抽打过她的脸颊,树叶簌簌作响,好像成千上百个粗嘎的声音齐声合唱。在一片狂乱纷杂中,她仿佛听见有人尖叫。
……不,不是仿佛。
安娜贝丝猛停住脚步,连带着卢克也踉踉跄跄地停下。尖叫声更清晰了,她却宁愿它模糊。
她听到巨大的、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尖锐如刺刀,径直捅进她心底。一声尖叫之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就变小了,第四声从未到来。沉默比什么都可怕;所有的希望都被抽走了,她的嗓子眼仿佛被压缩成很小的一点,空气带刺,狠狠地刮过她的鼻腔。卢克把她的手攥得生疼,她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和她自己的此起彼伏,响彻天地。
“哦,”格罗佛低声呻吟着,“不……”
“走。”卢克咬着牙说。“我们必须……我们必须先到安全的地方……”
他听起来也濒临崩溃。安娜贝丝不发一言,跟上他的脚步,在一片沉默和喧嚣中逃命。
第二天早晨,她透过医务室的窗户,看见远处有一棵耸立的松树。
树的周围什么也没有。
一切都已成定局了。他不该来这里的,他不该……
“求你了,安娜贝丝。”卢克说。他靠在门框上,脸庞隐藏在阴影里,他看起来脆弱而可悲,她却明白不能轻易施与他同情。
“你不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卢克继续哀求道,“他打算占据我的身体,而且他会的。很有可能,下一次你看见的我就不是我了。”
安娜贝丝叹了一口气,尽量保持住冷淡的语气,“所以呢?你找我干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卢克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阴谋诡计。“我们一起逃跑。”他说。“就像以前一样,你和我,我们对抗全世界。”
“以前还有塔莉亚。”
“塔莉亚……”卢克眯起眼睛,“她变了。她是真的想杀死我,她不是从前的——”
“不,”安娜贝丝打断他,“塔莉亚还是从前的塔莉亚。她一直是。是你……是我们变了。”
卢克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们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她喃喃道。“为什么,卢克?为什么你觉得你可以在背叛我、欺骗我、伤害我之后,像没事人一样地回来,然后告诉我,‘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
“不,我们不可以了。
“回不去了。而你很清楚这是谁的错。”
卢克抬起脸,短促地笑了一声,“是因为他,是不是?”
“谁?”
“你很清楚我在指谁。”卢克嘶嘶地说。“那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告诉你。别犯傻,别以为他救过你几次就真的是什么大英雄了。你真以为他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他还是会跟其他人一样,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安娜贝丝,没有——”
“闭嘴。”安娜贝丝说。“滚出去。”
卢克瞪着她,“你认真的?我们认识七年了,安娜贝丝。七年。你真的要让一个毛头小子挡在我们中间吗?他总有一天会害死自己,还连累你——”
“闭嘴。”安娜贝丝重复道。“停下,别说了。求你了,就……”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离开吧,好吗?”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卢克·卡斯特兰转身走开了。他佝偻着背,双手在身旁无力地垂下,步履蹒跚,仿佛一个四处奔走了半生的老者,向着既定的死亡彳亍而去了。
安娜贝丝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正和他一起离开。
三号小屋空空如也——空空如也了二十多天了。
最糟糕的是,屋子里的陈设和波西还住在里面的时候一模一样。床没铺,衣服堆在地板和床头柜上,桌子上还搁着半包没吃完的奥利奥。她拿起一片放进嘴里,觉得超级难吃。
她想起自己曾在行驶中的卡车上,将一模一样的另一块饼干一掰两半。什么东西好像都是以前的比较好。
外面在下雪,混血营里却四季如春。她坐在三号小屋的窗前,刚好可以看到大海。海水是纯粹的蓝色,在冬日的天空下有点像在缓缓移动的冰,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奔流而去。或许它将通往西海岸,千里之外的旧金山。如果她坐进一艘船,乘着浪花航行的话……
有人敲了敲门,接着派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安娜贝丝,你在里面吗?里欧在找你,”她透过门板喊道,“很明显阿尔戈二号出了点问题。”
“来了!”安娜贝丝站起来,从窗边转过身。
海洋被她留在身后。
“你知道,我从来都没忘记过你。”黑发男孩儿冲她眨眨眼睛。“我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就只记得你。啊,也不能算是你吧……确切地说是你的名字。”
“真的吗?”安娜贝丝挑起眉毛。“你没跟罗马营的哪个漂亮姑娘眉目传情什么的?”
“她们可没你漂亮。”他将手臂环上她的肩。“而且我要是真那么做了,我十分确信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算你运气好,还记着我是谁。”她舒舒服服地靠进他的臂弯。
“这跟运气没关系。”他耸耸肩。“我是说,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这就是世界的规律,波西·杰克逊和安娜贝丝·蔡斯第一大定律。”
“哇。‘定律’这词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别扭。”
他玩笑似的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撞回去。一切又和以前一样了。
安娜贝丝抬起头,在波西的眼睛里看见货真价实的海洋,浪花不知疲倦地腾跃起来,再落将下去;黑夜里的灯光、孤零零的松树、老者般的背影和冰冷的海水被卷进去,通通消逝不见了。
"My grand plan is that I will be remembered."